黎明 日本左翼史 左派の誕生と弾圧・転向 1867ー1945 (講談社現代新書)
真説 日本左翼史 戦後左派の源流 1945ー1960 (講談社現代新書)
漂流 日本左翼史 理想なき左派の混迷 1972ー2022 (講談社現代新書)

1867-1945

战前左右翼的分化并不明显。缩小贫富差距、救济农村是左右共同的呼吁。

新兴宗教中,神道教系里影响力大的有天理教大本,佛教系则是要求改造现世的日莲宗系团体。

战前挑战体制的三股力量是左翼,右翼和新兴宗教。三极有对立有重叠,右翼和宗教之间的相互渗透尤深。北一輝身上就同时有三者的色彩。到了战后,异议成了左翼的专利,而右翼除了偶尔搞刺杀,也没有什么大的运动了。宗教方面除了创价学会没有哪家有多少政治实力。

松方通缩与自由民权运动

日本开国后,与外国打交道,普及标准日语,逐渐形成日本人的身份认同。

明治政府实施地租改正,交纳地租从缴实物变成了按地价收取固定比例,土地私有制确立,不再像以前一样缴纳年贡要全村连坐

江户时期限于商业阶层的"通俗道徳"变成了全民共同伦理,强调个人责任,资本主义迅速发展。

为了抑制西南战争大量发币筹款引发的通货膨胀,松方正義回收焚毁纸币,引发通货紧缩,即松方通缩。价格暴跌使大量农民或沦为佃农,或迁往城市成为雇工,变成无产阶级。

农民失去的土地开始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地租改正与松方通缩使得资本家式的寄生地主开始出现。太宰治就出身寄生地主家庭,因为反感家庭而参加左翼活动,成为革命同志的提款机。

松方通缩是日本转变为资本主义国家的重要节点,为左翼的出现做了潜在准备。通缩后来被甲午战争化解。甲午战争赔款对当时的日本算巨额收入。

日本的教科书一般把自由民権運動视为左派运动的源头。但自由民権運動更像是没能成为明治政府主流派的人们看到武力夺权无望,为了通过议会掌握政权而搞出来的。

自由民権運動激化的过程中,发生了福島事件加波山事件。板垣退助为此解散了自由党

头山满之类的亚细亚主义者混入自由民权运动。后来还发生了大阪事件

当时有的人,比如同志社大学的创立者新島襄,反对在国民素养提高前开设国会。直到1925年,达到一定纳税额才有衆議院議員选举资格。通俗道徳让人们觉得有钱是美德,所以得把选举权给有钱人。

自由民権運動可看作国家主義者为了国家富强而推动的体制内改革。

自由民権運動兴盛的时期,内战的记忆仍然鲜活,暴力革命是家常便饭。

受松方通缩、征兵制、义务教育制负面影响的秩父地区,在自由民权运动时期,发生了秩父事件,是近代日本最大的农民起义。秩父事件并非传统的农民起义,起义者有政治目标,反对天皇,自称革命党。被明治政府残酷镇压。秩父居民的特殊性: 高度自治的宗教共同体;明治政府廃仏毀釈,砍去佛头,已经得罪了当地人。

1882年,面临失业的人力车夫自主成立了車会党,被认为是日本最早的無産政党。比知识分子1898年组织的社会主義研究会早了十几年。

到自由民権運動衰落的时期,左翼,右翼,宗教三股力量才有了点眉目。1892年,大本教创立;1897年,日本最早的工会组织労働組合期成会成立;1881年頭山満成立日本首个右翼团体玄洋社,1901年内田良平结成黒龍会

右翼的扩张思想可追溯到吉田松陰幽囚録有侵略蓝图。不过吉田松陰的不屈劲也影响了左翼。横井小楠也是影响横跨左右。

无论左翼右翼,都既有観念主義的一面,也有現実主義的一面。

1870年代,大众媒体开始出现。民権派和国権派在报纸上交锋。日新真事誌朝野新聞是有代表性的民权派报纸。有了大众媒体才有了"想象的共同体"。

1899年,大日本帝国憲法颁布,1890年,举行第一回衆議院議員選挙。自由民権運動的目标达到了,媒体的定位也发生了变化。

1892年,黒岩涙香创办萬朝報,靠丑闻报道达到三十万发行量。在发行量下滑后,招聘了记者内村鑑三、幸徳秋水、堺利彦、石川三四郎等人。

内村鑑三是基督徒,因为著名的内村鑑三不敬事件辞去中学教员工作,后来成为萬朝報记者。记者内村尤为关注日本最早的公害事件足尾鉱毒事件。内村称之为人祸,批判不作为的政府,强调这是国家问题,人类问题。

1901年,内村和黒岩涙香、幸徳秋水、堺利彦等结成理想団,关注社会议题,致力社会改良。内村鑑三后来认为改良个人比改造社会更重要。

社会主义思想1870年就在加藤弘之的《真政大意》中被提到。幸徳秋水在萬朝報时期读到了Albert Schäffle的著作,成为社会主义者。

幸徳秋水和堺利彦退出萬朝報后,成立平民社,创办平民新聞,反对日俄战争,传播社会主义启蒙。

左翼的弱点: 因为无神论的限制,无法利用宗教。基督教社会主义者很难有存在感。

社会主义运动与大逆事件

甲午战争后,日本加速工业化,工人数量增加,出现了真正的劳动运动。

1897年4月6日,为了呼吁成立工会,職工義友会结成,到7月改名为労働組合期成会。干事长高野房太郎有赴美务工经历,在美国接触了劳动运动和工会组织理论,曾在旧金山成立同名组织。回国后呼吁各行各业成立工会。日本鉄道矯正会,鉄工組合、活版工組合等工会开始出现。高野倾向于劳资协作,主张工会应该专注于劳动运动本身,不要去搞革命。

干事片山潜也曾赴美打工留学,是基督徒,回日本后从事社区福利工作,因为常被劳动运动界的人叫去演讲,混了个脸熟,被人看作劳动运动专家。担任労働組合期成会的机关报労働世界的主笔。呼吁制定工場法

明治政府为了限制劳动运动,制定治安警察法,规定罢工违法。労働組合期成会大受打击,1901年解散。

1898年,社会主義研究会成立,设在教会惟一館(现在是友愛労働歴史館),会长村井知至。研究会的成员大部分和基督教(以Unitarian派别为中心)有关系。

早期日本社会主义者不单学习马克思,空想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费边社,只要是能实现平等的思想,什么都吸收。

1900年,社会主義協会成立,1901年举办社会主義学術大演説会,同年成立社会民主党。社会民主党的创立者除了幸徳秋水,都是基督徒。社会民主党的纲领深受基督教博爱思想、人道主义的影响。然而社会民主党刚成立就因违反治安警察法被取缔。社会主義協会转而在日本各地开讨论会、演讲会进行启蒙活动,成员由基督徒为主变成以工运人士、记者为主。1904年社会主義協会也被取缔了。

日俄战争,日本虽胜,却没有像甲午战争一样拿到巨额赔款,引起承受战争费用的民众的不满,签订朴茨茅斯条约时,发生日比谷焼き打ち事件。玄洋社,黑龙会都趁机煽动民众情绪,影响力大大提高。

甲午战争时,报纸尚未普及,舆论一边倒支持战争。到了日俄战争,已经有不同声音。萬朝報一开始反战,但因此销量暴跌,转为支持战争。内村鑑三、幸徳秋水、堺利彦无法接受,集体辞职,成立明确主张社会主义的平民社,并创办平民新聞。平民新聞发表社论《露国社会党に与ふる書》,指出战争是帝国主义、资本家政府间的冲突,两国劳动者可以和平共处。俄国社会民主労働党作出回应,在各国社会党间反响热烈。日俄战争如火如荼之时,片山潜与安部磯雄代表日本社会主义者,出席第二国际大会,在会上与俄国代表握手。

堺利彦出身没落武士家庭,加入萬朝報前,做过教师、记者、小说作者。堺利彦学外语很卖力,和大杉栄创办了日本首个翻译公司売文社。大杉栄是语言天才,掌握了多门外语。

幸徳秋水出身富商家庭,汉学基础扎实,曾拜有东洋卢梭之名、自由民権運動的理论支柱中江兆民为师。进入萬朝報前前,曾在板垣退助的自由新聞报社当记者。

中江兆民的思想颇为复杂。同情部落民,但也是尊王家,晚年还赞助黑龙会。三酔人経綸問答中的紳士君、豪傑君、南海先生代表了他思想的不同面向。中江兆民在法国留学时曾经亲历巴黎公社成立。

幸徳秋水对皇室也比较友好,曾批判山川均等人阴阳皇太子结婚是“不敬”。

平民社的年轻成员中还有荒畑寒村山口孤剣

日俄战争期间,平民社组织了社会主義伝道行商,到各地传播社会主义书籍。荒畑因此结识了领导足尾鉱毒事件被害者救济运动的公益人士田中正造,后来写下谷中村滅亡史。

由于日本的基督教会支持日俄战争,平民社猛烈批判教会对战争的赞美,由此出现反宗教倾向。幸徳秋水的最后一部作品是基督抹殺論,否定耶稣存在,否定基督教教义。

明治政府允许非戦論,但是严厉镇压对政府的批判、对传统家庭观的质疑、对社会主义的赞美。堺利彦就因为批判战时增税政策坐过牢。1904年11月13日出版的平民新聞创刊一周年纪念号上,刊登了《共产党宣言》的首个日文译本,触怒政府,连印刷机都被没收了,被迫停刊。停刊前最后一期全文红色印刷,致敬《新莱茵报》最后一期。

幸徳秋水1905年2月因违反新聞紙条例入狱,在狱中接触了Kropotkin的思想,从此放弃了马克思主义革命观,变成了无政府主义者。

无政府主义有两种,一种是Max Stirner的极端自我中心主义,另一种则是Proudhon和Kropotkin的互助合作思想。无政府主义者大杉栄曾翻译出版《昆虫记》,因为里面有对昆虫互助合作的描写。无政府主义者认为国家是没有必要的。

无政府主义对明治时期的社会主义者很有吸引力,一大原因是,马克思主义革命的前提是资本主义的发展壮大,而无政府主义没有那么繁琐的阶段论,重视直接行动。连翻译了《共产党宣言》的幸徳秋水都转向无政府主义,于是当时的社会主义者眼里,无政府主义比马克思主义更前卫。

幸徳秋水出狱后,暂时移居旧金山,结果遇到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震后有序的救济活动让秋水感到,只要契机合适,人类即使没有国家,也能建立起秩序井然的社会,于是无政府主义是可行的。秋水死得早,没看到关东大地震后的无政府大混乱。

1906年2月,以堺利彦和片山潜为中心,成立了日本首个合法的社会主义政党,日本社会党。算盘是,西園寺公望曾参与创办東洋自由新聞,可能会对社会主义运动比较宽容。此次日本社会党没有被立即查禁,山川均也有加入。

日本社会党本来强调在法律的范围内主张社会主义。从美国归来,主张通过总罢工变革社会的幸徳秋水对此并不认可。于是有議会政策論 vs 直接行動論的党内冲突。1907年社会党第二次大会修改党章,去掉“法律的范围内”前提,结果几天后就被取缔解散(适用治安警察法)。

到了大正时期,无政府主义思想得到了権藤成卿大川周明等右翼思想家的共鸣。右翼思想家欲去除夹在天皇和民众之间的官僚制度/大名(财阀),和无政府主义竟不谋而合。直接行動主義也很合右翼脑回路。无政府主义催生了右翼恐怖主义,后来的血盟団事件就很有代表性。

所以在日本,拥戴天皇和反对国家、反对资本主义不矛盾。一方面是右翼轻松接受无政府主义,另一方面,包括石川三四郎在内,日本无政府主义者后期多转向天皇崇拜。这导致无政府主义在战后因为战时污点失去影响力。

1908年,发生赤旗事件。山口孤剣因为在日刊平民新聞发文批判封建家族制度而入狱,出狱时議会政策派和直接行動派等各派都聚在一起开欢迎会。开到最后,大杉栄和荒畑寒村等人忽然举起缝有無政府共産、無政府字样的红旗,高唱革命歌曲,高呼无政府主义万岁。和警察发生冲突,共16人被捕。因被抨击对社会主义者过于手软,第1次西園寺内閣集体辞职。继任的第2次桂内閣对社会主义者强硬,大部分被捕者都被判刑。

赤旗事件发生时,幸徳秋水并不在场。1910年,社会主义者宮下太吉因制造炸弹被捕,即明科事件。第2次桂内閣以明科事件为口实,炮制冤案,镇压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称他们密谋暗杀明治天皇,在全日本逮捕数百人,24人被判死刑,其中一半被处决。此事即大逆事件

幸徳秋水的基督抹殺論就是被处决前在狱中写的。学界认为秋水借助批判基督来拆穿皇室神话。但是秋水其实是有尊皇家的一面的。

大逆事件引起美、英、法无政府主义者的抗议,也对日本文学界冲击很大。石川啄木、永井荷風(《花火》)、森鷗外(《食堂》)都同情冤罪受害者。

片山潜没有被牵连进赤旗事件和大逆事件,后因指导罢工被捕,获释后流亡美国。大杉栄、堺利彦、山川均、荒畑寒村等人因为赤旗事件入狱,躲过了大逆事件。

大逆事件让人们明白,搞社运如果不以天皇为前提,或者干脆否定天皇,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大正时期吉野作造的民本主義,就不否定天皇的主权。后来的労農派也不与天皇制直接对抗。在战前日本,主张推翻天皇制是得不到群众支持的。打着天皇的旗号改造社会更容易。右翼就喜欢打着天皇旗号,搞自上而下的所谓錦旗革命。革命和社会主义都不是真正的禁忌,否定天皇制才是。明治时期的反体制运动基本没有碰天皇制。要到日本共产党诞生,天皇制才成为靶子。

俄国革命与无政府主义・布尔什维克主义论争

大逆事件后,日本的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潮。堺利彦出狱后创办売文社,从翻译到代笔什么文字工作都做,大杉栄、山川均、荒畑寒村都在那里工作过。其中,高畠素之德文水平了得,翻译了考茨基的資本論解説。后来高畠素之倾心国家社会主義,和其他人不和,退出売文社,之后完成了资本论的第一个日文全译。

大杉栄创办杂志期刊屡屡被禁,这个时期他最出名的是“自由恋爱”,日蔭茶屋事件轰动全国,导致大杉栄与伊藤野枝一度被孤立。

伊藤野枝和前夫辻潤是师生恋。辻潤是日本第一个翻译介绍Max Stirner的自我中心无政府思想的人。据说野枝离开辻潤,就是因为不满他对社会问题漠不关心。大杉栄金钱方面依靠神近市子,却又与伊藤野枝热恋,导致神近市子用刀刺伤大杉栄。后来辻潤酗酒,精神失常,流浪,最后饿死。

一战爆发,日本却因此经济繁荣,即所谓大戦景気。工业生产急剧扩大,工人运动也随之大发展。

1912年,基督徒记者鈴木文治成立友愛会,最开始是工人互助与研究团体,但一战开始后,也卷入劳动纠纷。1919年改名大日本労働総同盟友愛会,转变为工会。这个时期,本是非法的罢工得到执法者默许,罢工次数迅速增加。

十月革命震动日本,就连日后批评苏联的山川均也深受鼓舞。

寺内正毅宣布出兵西伯利亚,支援白军。本来米价就因为城市化上涨,此时又有人趁机囤积居奇,引发米騒動,迫使寺内内阁集体辞职。

大杉栄目睹骚乱后,对革命充满信心。在美国逃亡的片山潜,在纽约成立在米日本人社会主義者団,该组织成员近藤栄蔵为了在日本开展共产革命回国,很快和堺利彦、山川均等人有了接触。

东京大学受到吉野作造影响的赤松克麿宮崎龍介等学生成立了東大新人会。新人会合并了由麻生久等人举办的,参与者包括佐野学野坂参三等人的木曜会高津正道等人在早稻田大学成立了暁民会

1920年10月,共产国际向堺利彦、山川均派了密使,邀请他们去上海参加極東社会主義者同盟。堺和山川认为秘密出国风险太大,拒绝了,但大杉栄自告奋勇去上海参加了極東社会主義者会議并同意设置通信連絡委員会。

此时日本社会主义者仍然为路线分歧所困。无政府主义者主张通过总罢工来革命,革命后以工会为核心进行生产与分配,即anarcho-syndicalism。马克思主义者则想模仿俄国革命,建立中央集权的先锋队式政党。 这就是所谓的アナ・ボル論争

堺与山川号召团结,向无政府主义者、友爱会及其旗下产业工会、学生组织发出呼吁,1920年12月成立了日本社会主義同盟。然而アナ・ボル論争愈演愈烈,日本社会主義同盟也在1921年5月因违反治安警察法被取缔。

アナ・ボル論争也包括对苏联的评价的分歧。大杉栄一开始也对俄国革命的前途充满期待,但他了解到布尔什维克政府镇压国内农民和无政府主义者后,就改变了想法。苏联政府强征粮食、镇压反抗者,让大杉无比反感。大杉盛赞乌克兰的无政府主义马赫诺运动,有一个孩子的名字就取自马赫诺之名。

1923年9月关东大地震后,发生甘粕事件,大杉栄与伊藤野枝被杀。还发生了朝鮮人虐殺事件亀戸事件王希天事件。

1923年12月27日发生了虎ノ門事件,受到甘粕事件、亀戸事件冲击的无政府主义者難波大助暗杀裕仁親王未遂,被判处大逆罪。

アナ・ボル論争并未在理论上分出胜负。但布尔什维克派借着俄国革命的声势占了上风。随着大杉栄被杀,日本的无政府主义运动偃旗息鼓。之后日本的社会主义者里就很少有批判性地看待俄国革命的人了,直到苏共二十大秘密报告,都没人敢公开质疑苏联体制,对俄国革命的正统性深信不疑。欧洲保留了非苏联型的多样的马克思主义流派,日本则无论亲苏程度,全体都被收于苏联的伞下。

资本论译者、国家社会主义者高畠素之高度评价苏联强化国家机能的"労農帝国主義",试图接近陆军,通过军部的力量改造日本社会。幸好高畠1928年就死了。

日本共产党的成立与「转向」

1920年成立的日本社会主義同盟仅仅半年就被迫解散,对堺利彦、山川均等人冲击很大。公开、合法地进行政治活动的希望破灭了。日本的马克思主义者开始考虑以秘密结社的形式建立共产党。日本的马克思主义者为了和社会民主主义者区分,开始自称共产主义者。

共产国际试图加强和日本社会主义者的联系。1921年5月,近藤栄蔵被派到上海,访问共产国际極東部委員会,带回数千日元资金,结果回国时到红灯区玩耍,被警方逮捕,供出了资金来源。近藤于是8月与暁民会成员组成暁民共産党。11月,因为在军队中煽动叛乱,被捕,暁民共産党瓦解。1922年2月,高橋是清内閣提出過激社会運動取締法案(治安維持法的前身之一),欲惩治"煽颠"行为,未能通过。

1921年10月共产国际东方局中国科书记张太雷亲自到日本与堺利彦、山川均等人接触,邀请他们参加1922年初的極東諸民族大会。日方派出暁民会学生高瀬清、水曜会的徳田球一前往参会。此外邀请无政府主义者小林進次郎等去莫斯科。片山潜等也从美国出发参会(片山之后留在苏联,成为共产国际常任執行委員会的干部)。高瀬与徳田接受斯大林指导后,领取5万日元经费回国。当时高瀬向共产国际吹牛,共产国际也不了解日本国内的情况,严重高估日本共产党实力。5万日元经费据说被回国后就人间蒸发的小林扔进了海里。

1922年7月15日,在高瀬的住处,成立日本共产党,堺利彦任初代中央委員長。佐野学南葛労働会渡辺政之輔日本労働総同盟的野坂参三、鍋山貞親也相继加入,党员人数有100名左右。

1922年11月共产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派出代表荒畑寒村报告建党,日本共产党被正式承认为共产国际的日本支部。共产国际布哈林领头给日共制定了党纲日本共産党綱領草案,俗称22年テーゼ。该纲领给日共规划了两阶段革命,但日共还来不及讨论,就发生了一斉検挙,1923年6月,约80人被捕。之后关东大地震中的系列镇压事件,让堺、山川深受打击,认为建党时机不成熟,提出解散党。

山川均解党并非一时冲动。1922年他就在前衛杂志发表無産階級運動の方向転換,提出要重视群众运动,让普罗大众共有阶级意识,不能为了追求纯粹脱离大众,也不能在大众中分解消失,变成改良主义。缺乏大众运动的日共不过是个小圈子,建党的时机并不成熟,所以不妨解党。

因为被派往莫斯科而躲过大逮捕的荒畑寒村回国后,从佐野文夫那里听说大家都成了解党论者,非常震惊。荒畑认为,就算要解散,也要为未来的再建保持基础架构。于是1924年3月,组成5人小团体ビューロー。现在的日共官方党史批判解党论为失败主义错误。

1926年12月4日,五色温泉共産党再建大会,结成第二次共産党

荒畑寒村没有参加,因为不满政治部长福本和夫的"福本主义"。福本留学时曾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1924年回国。福本认为革命运动不是一味和群众结合,而要有一个先分离再结合的过程。荒畑认为福本主义机械套用列宁主义到工运和群众运动上,可能会造成二重組合主義,加剧运动的分裂。福本主义也被共产国际彻底否定,1927年4月,福本等人访苏,结果福本主义被批为"列宁主义的漫画",“左翼日和見主義”。日共党史也认为福本主义脱离现实。共产国际也批判山川主义为"右翼日和見主義"。

渡辺政之輔等人请求共产国际给日本共产党制定新的纲领。于是布哈林主持下,形成了二七年テーゼ。该文件分析说,天皇虽然仍披着明治维新以前的封建外衣,但实质已经资产阶级化。日本的封建势力在资产阶级化,资产阶级在反革命化。

共产国际仍然坚持二阶段革命论,于是二七年テーゼ将废除君主制作为日共的目标,同时要求日共为实现资产阶级革命而成为大众政党,在各地工厂发展支部。日共照做,派党员下厂,1928年2月创办《赤旗》,让党员潜入合法政党労働農民党

被布哈林批评的山川均脱离了共产党。1927年12月,与堺利彦、荒畑寒村创办了《労農》杂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向坂逸郎等也加入,形成了労農派。山川均在创刊号中,将日本的国家权力定性为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与二七年テーゼ的半封建定性不同。1928年2月,山川均与荒畑寒村被日共开除出党。

1928年3月15日,三・一五事件。以治安維持法为依据,先是2月26日逮捕作为労働農民党代表参加选举的徳田球一,之后3月15日展开全国大搜查,除了搜查日本共产党,还搜查了労働農民党、日本労働組合評議会等50多个相关组织,约1600人被捕,488人被起诉。徳田球一与志賀義雄最初领刑10年,1941年5月治安維持法修订后,不転向的人继续拘禁,导致他们坐了18年牢。

小林多喜二就是靠《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作家出道。

未被逮捕的渡辺政之輔、鍋山貞親、佐野学、市川正一三田村四郎等人试图重建共产党。1928年12月25日,重新结成日本労働組合全国協議会,是日本首个加入国际工运组织Profintern的工会,虽然半合法,但有12000名成员。

特高看到共产党死灰复燃的迹象,再次展开镇压。渡辺政之輔在经基隆返回日本途中被追捕,死亡。担任东京组织工作的菊池克己、中央事务局长間庭末吉相继被捕,日共组织架构、党员名册暴露。1929年4月16日再次展开大逮捕,即四・一六事件。市川正一、三田村四郎、鍋山貞親、佐野学相继被捕,日共高层全灭。

1929年选出的中央委员长是23岁的新人会成员田中清玄,由佐野学的侄子,24岁的佐野博辅佐。他们恢复了与共产国际的联络并获得金援。《赤旗》复刊,日本労働組合全国協議会组织化,东大医学部组织化,党员恢复到200人左右。

共产国际指示日共武装起来。于是成立了日本共産党技術部进行非合法活动。1930年1月确立了被捕时要武装反抗的方针。这一时期被称为武装共産党,著名事件有川崎武装メーデー事件,还有与特高枪战的和歌浦事件。1930年春夏,佐野博和田中清玄相继被捕。

武装共产党被摧毁后,曾在東方勤労者共産大学留学,并在Profintern工作的的風間丈吉成为最高领导人。他与同有留学经历的松村昇在1931年1月12日重建了党中央。这个时期被称为非常時共産党

这一时期日共的纲领是共产国际远东局的Georgy Safarov起草的31年政治テーゼ草案。之前主持拟定日共纲领的布哈林此时已经失势。31年テーゼ草案中,日本的基本矛盾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对立,天皇的角色被弱化了,不再是两阶段革命论,并强调社会ファシズム論。日共党史对该纲领持否定态度,认为造成了混乱。

根据31年テーゼ草案,1931年5月,党中央提出“走向群众”“走向大工厂”,积极吸收外围同情者入党,党员人数达到了战前最高水平,近600人。《赤旗》改为活版印刷,发行量增长到六七千。日共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元气,迎来了战前党势的巅峰期。

1931年6月15日,牛兰夫妇在上海被捕,导致来自共产国际的金援被切断。于是风间向知识分子阶层募捐筹款,仅靠募捐便能维持党的经费运作。

1932年春,当局打压日本プロレタリア文化連盟成员,约400人被捕,日共财源大受影响。评论家蔵原惟人、诗人中野重治、剧作家村山知義等,都因违反治安維持法被捕。没被捕的小林多喜二和宮本顕治也难以继续发表作品了。

当时无产阶级文学在社会上影响很大。相关人物分为两个阵营,以戦旗杂志为据点的戦旗派(主要是日共党员及同情者,包括小林多喜二、徳永直、中野重治、蔵原惟人等),和以文芸戦線为阵地的文戦派(劳农派作家,包括葉山嘉樹黒島伝治平林たい子等)。

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和葉山嘉樹1923年发表的《海に生くる人々》很相似。《蟹工船》海军镇压的结局是不现实的。小林是社会精英,而葉山嘉樹做过船员、水泥工,经历过罢工和镇压,有无产者的生活经验,作品更有真实感。葉山嘉樹就算有猎奇色彩的《セメント樽の中の手紙》,也不脱离现实。小林多喜二的作品有娱乐性和通俗趣味,更吸引读者。

起草31年テーゼ的Georgy Safarov很快失势,他的纲领也用不成了。1932年5月,共产国际制定了32年テーゼ。负责将其翻译为日文的是大正时期写过畅销书貧乏物語河上肇

32年テーゼ对日本的支配制度的定性: 絶対主義的天皇制、地主的土地所有、独占資本主義。把列宁对沙皇专制的解释强行套用在日本,给日共定的首要任务是粉碎天皇制。1932年9月,日共试图把推翻天皇制加入日本労働組合全国協議会的行动纲领中,引起强烈反对,最终以一票之差通过。全協因此激进化,劳动争议中也在工厂粘贴打倒天皇的标语,本来半合法的全協,就变成非法组织了。1933年2月27日大批相关人员被捕。1934年1月,在重建工会的问题上,工会与共产党再次发生对立。到年底,全協事实上已经瓦解。

即使如此,日共党史对32年テーゼ持正面评价,批判労農派是右翼日和見主義。

日本資本主義論争可以看作围绕32年テーゼ儿展开的论争。1932年5月,岩波書店创刊日本資本主義発達史講座,到1933年8月总共出版七卷。编辑者野呂栄太郎,主要执笔者山田盛太郎平野義太郎,都是地下党员或者同情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他们把32年テーゼ儿的思考方式忠实地进行了理论化。他们认为日本社会处于五阶段中的封建主义阶段,所以革命必须是两阶段的。而山川均与向坂逸郎等労農派认为,日本已经是资本主义国家,只要一次革命就可以实现社会主义。

参与论争的人中,対馬忠行是个异色人物。他以笔名横瀬毅八参与了论争,1950年发表了スターリン主義批判,介绍托洛茨基主义。后来与向坂决裂,成为新左翼的理论支柱之一。晚年投水自尽。

日共缺钱,而无论是为三・一五与四・一六被捕干部打官司,还是让佐野学、鍋山貞親、三田村四郎等人在狱中参与众议院选举,都很花钱。1932年7月,松村昇将日本共産党技術部改名家屋資金局,从资本家子女那里骗钱,还搞了一个戦闘的技術団,用黑社会手段搞钱。

1932年10月6日发生大森ギャング事件,是日本首个光天化日下的银行抢劫案,主犯大塚有章和河上芳子(大塚的ハウスキーパー,当时日本也有给男同志配女同志照顾的风气)都是河上肇的亲属。案发后迅速落网。

松村昇(飯塚盈延)实际是特高警察的间谍,即"スパイM"。大森ギャング事件后,松村昇没有立即暴露,不久发生熱海事件,非常時共産党的主要干部被一网打尽。审判开始后因为被告名单里没有松村的名字,人们才意识到他是间谍。据说飯塚下场不好。

熱海事件后的日共俗称リンチ共産党

1933年,東方勤労者共産大学留学归国的山本正美组织重建共产党。结果中央委员里的大泉兼蔵三船留吉是特务,导致山本正美、谷口直平、山下平治被捕。

1933年5月3日,野呂栄太郎被推为中央委员长。宮本顕治、袴田里見成为新任中央委员。三船被怀疑是间谍,但躲过了党内审查,1933年6月被日共除名。

1933年6月,佐野学与鍋山貞親发表了共同被告同志に告ぐる書。他们认为跟着共产国际走而不顾日本实际打倒天皇是行不通的,以后要建设以天皇为中心的社会主义国家。指出一概反战是小资产阶级和平主义,日本的战争有可能成为解放亚洲民众脱离帝国主义的世界史的進歩戦争。

因为佐野学与鍋山貞親的党内地位,他们的転向声明冲击巨大。很快,三田村四郎、高橋貞樹、中尾勝男宣布转向,風間丈吉、田中清玄、佐野博紧跟其后。仅仅一个月,就有30%的人宣布転向。河上肇宣布退出实际政治活动。1934年2月日本プロレタリア作家同盟宣布解散。徳永直发布転向小説冬枯れ。

徳田球一、市川正一(死于狱中)、福本和夫、志賀義雄、紺野与次郎等人拒绝转向。

佐野与鍋山的転向声明是发自内心的,所以才有感染力。

佐野学、鍋山貞親、三田村四郎、田中清玄、佐野博等1940年代出狱后,都成了反苏、反共的右翼,支持反共+劳资协调的右派工运。田中清玄战后成了大右翼、政商掮客。

此时共产党干部互相猜疑,绷紧神经抓特务。1933年11月,野呂栄太郎被捕,次年被警察拷问后死亡。1933年12月,日本共産党スパイ査問事件,小畑達夫被打死,宮本顕治被捕。大泉兼蔵的ハウスキーパー熊沢光子被捕后在狱中自杀。1935年2月《赤旗》停刊,3月袴田里見(中央委员长)被捕。战前日共彻底丧失活动能力。

1935年7月,共产国际七大召开,一改社会ファシズム論,要与社会民主主义势力携手建立反ファシズム統一戦線。1936年2月,野坂参三与山本懸蔵写下日本の共産主義者へのてがみ,秘密带回日本国内。

日本共产党此时已经全面瓦解,并无重新组织的动向。1936年夏,当局炮制コム・アカデミー事件,逮捕大量講座派学者,称他们是共产党再建的指導体。

1937年12月15日与1938年2月1日,以労農派响应共产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号召,企图在日本结成人民戦線为由,对労農派学者与相关人物、团体下手,即人民戦線事件。当局称社会民主主义与自由主义是共产主义的温床,所以不能姑息反法西斯统一战线。

治安維持法1928年修订后,新增目的遂行罪。人民戦線事件是目的遂行罪被扩大适用的典型事例。就算是与共产国际或者日共没有联系,只要是马克思主义者或者社会主义者,都可以依据治安維持法逮捕。32年テーゼ自我实现了。

労農派和共产党一样遭受镇压,但是転向者几乎没有,即使无法反抗,也不迎合。日共被共产国际供养,没有稳定的筹资机制,一方面服从于共产国际,一方面没钱了之后,为了钱没下线。可谓教训。

1945-1960

战后左派的巨人们

講座派与労農派:源于战前三十年代的日本資本主義論争。前者以《日本資本主義発達史講座》执笔者为核心,后者以《労農》杂志为核心。讲座派认为日本尚未发生资产阶级革命,革命需要两阶段,敌人是天皇制x地主x资本家。劳农派认为明治维新后日本已经是资本主义国家,没必要搞两阶段。日共与社会党的源流分别是讲座派与劳农派。

日共持两阶段革命论。第一步是民主主义革命,第二步才是社会主义革命。目前日本共产党的关注重点在终结异常的对美从属,以及大企业、财界的支配,而不在社会主义革命。赤旗的调查报道近年常出大新闻。战后制定破壊活動防止法主要针对的就是共产党。是公安調査庁的主要关注对象。日本共产党对社民人士里偏右的liberal比较友好,不待见偏左的社民人士。日共受到社会ファシズム論影响,把社民人士和法西斯相提并论。

社会党的成分很杂。来源是战前的非共产党的社会主义政党人士。许多否定天皇制,以实现社会主义革命为理想,但右派里也有反共的。同一个党内,对苏联看法、对天皇看法、对日本再军备问题看法…差别极大。党内因此分裂、统一不断。社会党人数比共产党少很多。

战后初期,包括德田球一在内,共产党曾视占领军为解放军,认为占领军的改革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

《菊与刀》受到共产党史观影响,因为日裔美共成员的参与。

讲座派认为日本的土地制度是封建的地主—佃农关系,劳农派则认为日本的土地制度很大程度上已经转为以土地所有权为前提的契约关系,认为高额地租是资本主义竞争的结果。GHQ占领时的農地改革以及財閥解体等政策,和讲座派的主张比较接近。

日共人物: 共产党的人,战时没被整死的,大部分都転向了。没有転向的徳田球一、志賀義雄、宮本顕治等人战后成为日共的核心。徳田球一与志賀義雄都是在1928年的三・一五事件中被捕的。

野坂参三也在三一五被捕,但因为眼疾1931年就得到假释。曾在苏联、美国、中国活动,在中国创立在華日本人反戦同盟,在延安设立日本労農学校。但是评价因为在苏大清洗时期出卖山本懸蔵被揭露而急剧降低,被日共除名。由于野坂拒绝転向却又被轻易释放,一直有间谍嫌疑。

野坂在战后提出了愛される共産党的口号。当时共产党国际声势不低,因为佐尔格事件被处死的尾崎秀実的书信集愛情はふる星のごとく是战后畅销书。

当时苏联在东欧搞所谓的人民民主主义,东欧国家的体制处于苏联和西欧之间,被一些日本人认为是既没有资本主义的弱肉强食、又比苏式一党独裁有更多自由的理想模式。

劳农派许多人在战时并没有転向,因为他们面对镇压也找到了维持生计的方法。著名的有务农的向坂逸郎。向坂拿稿费的希望随着横浜事件化为泡影,于是开始种土豆。山川均山川菊栄夫妻也在乡下养鹌鹑。

战前日本虽然没有言论自由,但尚未到说一句话就杀头的地步,有微小的思想活动空间。

向坂逸郎和宮本顕治对狱中经历的记述很不同。向坂逸郎对警察看守抱有同情心。宮本顕治是因为日本共産党スパイ査問事件入狱的。宮本对此沉默,袴田则为了保命做假供述。労農派学者的狱中笔录却准确很多,他们借机为自己的思想留下无审查的记录,不过有时需要自己支付高额的誊写费用。

占领初期左派跃进

主持GHQ改革的,是GHQ的Government Section(GS)。GS人员许多曾参与罗斯福新政政策制定,有社会民主主义思想。

各社会主义政党组成社会党,片山哲为党首。社会党在1947年成为第一大党,片山哲成为首相。是受GHQ政策鼓舞的战后左翼运动的第一个高点。

然而,东亚地区中国和朝鲜陆续建立社会主义政权,日本的定位就变成了反共的防波堤。非軍事化的方针变成了再軍備,社会主义运动又成了被取缔的对象。GHQ占领政策的主导权也从GS转移到了参謀第2部(G2)。GS因为昭和電工事件失势。G2支持与GS不和且反共的吉田茂

社会党领袖片山哲和西尾末広均有社会民衆党以及社会大衆党的背景,社会大衆党有率先与大政翼賛会合流的黑历史。片山哲是基督教社会主义者。西尾虽然参与工运,却反共,60年代时率领社会党右派退出社会党成立民社党。社会党左派则有提倡群众运动的山川均、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向坂逸郎。

社会党的人各种思想倾向的都有。就算同为劳农派的山川均、向坂逸郎,在如何看待苏联这种问题上也很不一样。到晚年,向坂逸郎愈发理想化苏联东欧,山川均则认为苏联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山川均的非武装中立论的底色是对苏联的不信任。岸信介曾向社会党提交过入党申请,但因为战犯身份被社会党拒绝。不过日本的基本社会保障制度是岸信介内阁确立的。

社会党聚集了各种曾像共产党一样受到镇压,但却不认同共产党的人,他们求同存异结成了社会党,导致思想非常杂糅。当时社会党里有不少理论水平很高的知识分子。

山川均提出与共产党组成人民戦線,受到党内反共人士的反对。从日共历史看,日共的确热衷于夺取左翼运动领导权。

1946年五一劳动节恢复举行。此时因为朝鲜供米切断、大量引揚者归国等,出现粮食危机。飯米獲得人民大会 上,日共党员松島松太郎因为标语牌被以不敬罪起诉。在那之后,直到1961年的風流夢譚事件,批判皇室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日本制定宪法,各政党的方案都没有写清主权在民的理念。共产党的草案比较独特,反对天皇制,反对两院制,反对第九条。当时共产党没有否定自卫战争,并设想社会主义日本迟早要和资本主义国家有一战。

1946年底签订ソ連地区引揚に関する米ソ暫定協定,西伯利亚日本战俘开始回国。接受了思想改造的战俘中有不少共产党同情者。这一动向被认为利好革命形势。

共产党的辩证法让他们有时候缺乏原则和伦理价值,可以正当化任何事情。

1947年的二・一总罢工因为麦克阿瑟反对而终止。徳田球一当初对占领军“解放军”的称赞此时妨碍了对GHQ的批判。因屈服于GHQ而中止罢工,共产党在工运中声望大跌。社会党左派也与共产党划清界限。徳田本人的声望也一路下跌。在此之后共产党才醒悟,占领军不是解放军。

当时的日本共产党,并不太在乎成员的国家、民族。徳田是冲绳人,支持冲绳独立,此外高层里还有朝鲜人金天海。1960年代以后,宮本顕治决定禁止外国人入党。现在的日共也反对冲绳独立,变得“爱国”了。

二・一总罢工受挫后,日共开始认真提出革命方针。1949年,徳田提出九月革命説,称吉田内閣将被打倒,民主人民政府即将成立。引发GHQ担心。GHQ下令国铁裁员,之后发生下山事件。陆续又发生了三鷹事件、松川事件。当局称都是共产党所为,使共产党急剧退潮。

此时,民主化・非軍事化占领政策的逆コース已经很明显了。GS失去领导权,聚集了保守派的G2则找来旧陆军的前参谋们大搞特务机关。这些特务机关就是后来内閣情報調査室(内調)、公安調査庁(公調)的原型。

1950年1月,共産党・労働者党情報局(Cominform)发表《日本の情勢について》,批判了日共野坂参三等人的平和革命論。日共因此严重分裂。日共政治局发表“日本の情勢について”に関する所感进行反驳,这就是所感派名称的来源。认同国际批评的则是所谓国际派。然而,受到中共人民日报的社论否定后,所感派撤回《所感》,宣布放弃平和革命論。5月,麦克阿瑟表示要取缔共产党,引发示威与冲突,即人民広場事件。6月,麦克阿瑟执行清洗,徳田等高层公職追放,禁止整治活动,停刊《赤旗》。徳田和野坂因此流亡中国,设立北京機関搞武装斗争。

所感派开始搞武装斗争,51年綱領宣扬暴力革命。不受社会舆论欢迎,1953年徳田球一去世后,所感派开始向宮本顕治带领的国际派靠拢。1955年六全協党内再次统一,放弃武装斗争路线。

大岛渚的电影《日本の夜と霧》捕捉了五〇年分裂前后的氛围,表现了主张武装革命的学生和重视理论学习的学生之间的分歧,以及学生的立场随着日共路线变化而变化的情况。到了60年代,无论是所感派还是国际派,年轻人都看不上了,bund新左翼开始崛起。

徳田和野坂在北京机关,要求日本国内的党员组织山村工作隊中核自衛隊,深山军训,袭击列车、向派出所投燃烧瓶,制造炸弹。其实就是在日本搞农村包围城市。也类似于19世纪六七十年代俄国的民粹派

先锋队精英主义倾向让共产党和新左翼不得人心。

日共党史把当年的武装斗争路线都怪到徳田・野坂分派的头上,否认后来成为主流的领导层也曾赞成过武装斗争,说起来,国际派其实比所感派更早认同对平和革命論的批评。日共通过让相关文集绝版、缺货等方式试图淡化相关记忆。当年大唱不能放弃暴力的不破哲三,现在又鼓吹和平革命路线了。实际上,对外形象是走议会道路,对内却是敵の出方論。敵の出方論到底怎么回事,日共和日本政府的解读也不一样,现在这个词已经不再使用。

战后初期左翼一度活跃,不乏支持,但是缺乏主体性,被占领军政策和国际共产阵营左右。

社会党的扩大分裂与斯大林批判的冲击

自冷战激化,社会党明确走和平革命路线,决不诉诸暴力·武力。这个时期的基本方针是平和四原則:全面講和、中立堅持、軍事基地反対、再軍備反対。社会党的左右派在《旧金山和约》上有分歧。左派反对无法实现和苏联、中国邦交正常化的和平条约,右派则认为朝鲜战争是社会主义阵营发动的侵略战争,应优先与资本主义阵营缔结条约。

1952年五一游行发生了血のメーデー事件,暴徒化的游行队伍中有大量朝鲜人。中核自衛隊又在日本国内策划了针对联合国军/美军的吹田事件大須事件。这几个事件据说都有神秘的日共朝鲜局的身影。至今对朝鲜局所知不多,只有金天海的情况比较明确。

血のメーデー事件后,破壊活動防止法出台,并设公安調査庁。公安調査庁可能和西方国家情报部门至今有联系,算是GHQ的G2的后继机构。公安调查厅作为情报组织,架构有很多不寻常之处。

共产党暴力化,脱离群众,又被监视,使得原本被共产党吸引的人群转为支持社会党。比起武装革命,知识分子更容易接受以马克思理论为基础的和平革命。

1955年,共产党放弃了武装斗争路线,因为《旧金山和约》而分裂的社会党也再度统一。社会党的左派与右派为社会党的定位发生争执,左派认为社会党是阶级政党,右派则认为是大众政党。在党名上也发生分歧。最后日文名用左派要求的日本社会党,英文名用Social Democratic Party of Japan。类似三井住友銀行的日文名与英文不同。

财界推动自由党与民主党合并形成自民党。于是形成了55年体制。自民党与在野党长期2:1比例。

社会党在三井三池闘争中大显身手。向坂逸郎深入工人,指导工人学习资本论。

日本工会的三个层次: 企業別組合、産業別組合、ナショナルセンター。

1946年成立了全国性中心日本労働組合総同盟(総同盟)。由于共产党对总同盟影响强烈,引起GHQ的警惕,GHQ试图引导工运,于是成立了日本労働組合総評議会(総評),本来定位是温和的、附属于官方的御用工会。然而,原来加盟总同盟的左派工会纷纷转投总评,总评也开始左倾化。

浅沼稲次郎属于社会党右派,社会民主主義者,对共产党没有好感,但因为访华时发表了「アメリカ帝国主義は日中人民共同の敵」的发言,让外界认为社会党是一个能和中共携手的政党。讽刺的是本为右派的浅沼稲次郎后来却被刺杀

日本新聞通信労働組合(新聞単一)因为在読売争議中出现激进倾向,使得各报社退出新聞単一,另外成立日本新聞労働組合連合(新聞労連),结果后来新聞労連也不断左倾化,现在是最左的产业别工会之一。NHK的企业别工会日本放送労働組合也是类似情况。

総評左倾化后,对此不满的偏右的成员后来退出,成立了全日本労働総同盟(同盟)。社会党内部在工运、安保等问题上的左右分歧,以及人事上的问题,使得西尾末広、片山哲退出,在1960年成立了民社党。但是多年后,総評和同盟又合流为日本労働組合総連合会(連合),而在民社党和社民党之间分分合合的诸势力又试图整合为民主党。总之战后的在野党和工运就是就是分裂与统一的循环。

从社会党分出的民社党,虽然标榜民主社会主义,但是敌视共产党,主张强化安保条约,比自民党还鹰派。可同时又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后来又结合了国体思想之类的理念。许多保守亲美人士,要么同情民社党,要么出身民社党。民社党的理论支柱是以研究英国工党著称的関嘉彦

日共当年对苏联入侵匈牙利持支持态度,后已作自我批判,称当年信息有限。然而,社会党左派山川均当时就写了ハンガリアの動乱をめぐって严厉批评苏联,并指出所谓的共产圈根本就不是社会主义。

日本左翼因1956年苏共二十大秘密报告陷入思想混乱,是日后新左翼登场的前提。后来成为革マル派领导人的黒田寛一,发表了スターリン主義批判の基礎。黑田指出赫鲁晓夫也是斯大林主义者,他只局限地批判了斯大林主义的政治面,并没有对其进行整体批判。黑田的代表著作包括スターリン批判以後,現代における平和と革命,民主主義の神話。

对斯大林的批判激活了日本知识界,迫使左翼知识分子质疑反思。曾在苏联坐了11年牢的内村剛介的作品也对新左翼崛起起了作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宇野弘蔵在斯大林在世的时候就对斯大林的经济论文进行了批判,写了経済法則と社会主義──スターリンの所説に対する疑問,后来因此被视为预言家,备受新左翼推崇。

日共在当时活跃的思想界没有存在感,大才子宮本顕治也没有什么理论贡献。是山川均之类的労農派,以及黒田寛一之类的人,在探索不同于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

这时候日共内部出现了構造改革派(構改派)。構造改革指通过工人主导的运动,改革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经济结构,取得议会多数席位,实现向社会主义的过渡。安保斗争后構改派要么自行离党,要么被除名。上田兄弟是構改派的代表人物。

上田耕一郎与弟弟不破哲三等人写的戦後革命論争史(上・下)是高水平理论著作。但是受到党内批评,到八十年代还被宮本要求写自我批评。后来共产党内再没有比上田兄弟水平高的理论家了,现在不破已经登上神坛。

1956年日本与苏联签署日ソ共同宣言,恢复和苏联关系。

新左翼的诞生

社会党因为安保条约再次分裂。社会党左派坚决反对,认为修约等于承认美国永久驻军,让日本进一步依附美国,卷入美国的战争。反共的社会党右派则支持安保修订。

实际上,岸信介修订条约的诉求是(1)一旦日本遭受攻击,美国有义务保护日本。(2)删除“美军可以出动镇压日本国内骚乱”的条款。本是让已有的安保条约更加合理。但是在社会党主导下,反对运动如火如荼。

此时元气大伤的共产党在众议院只有一个席位,国会内的斗争也是以社会党为中心。

安保闘争和三池闘争几乎同时发生,有联动效应。三池闘争增强了社会党的战斗性,推动了安保闘争的激化。

共产党因为之前武装斗争的前车之鉴,并不支持激进行动,甚至指责激进分子为“托派”“反革命”。但是社会党就对激进分子比较友好。大量激进青年投靠社会党。因1955年共产党六全协、1956年匈牙利动乱而脱离共产党的新左翼,见状也开始加入社会党。典型有日本トロッキスト聯盟,革マル派,社青同解放派等。社会党成了新左翼sect的孵化器。新左翼也是五五年体制的产物。

1957年1月: 内田英世・富雄建立日本トロッキスト聯盟・第四インターナショナル日本支部。
1957年12月: 以四トロ为母体,成立革命的共産主義者同盟(革共同)。
1958年: 革共同第一次分裂,太田龍脱离。
1959年: 革共同第二次分裂,本多延嘉与黒田寛一脱离,成立革共同全国委員会。
1963年: 革共同全国委員会分裂,黒田寛一脱离,成立革マル派。留下来的本多延嘉等,成为中核派。

民社党分裂出去后,社会党明显偏左。此时社会党的核心是源于労農派的社会主義協会。山川均、向坂逸郎、大内兵衛等知识分子都是協会成员。社会党的理论、方针、路线,都是協会在制定。社会主義協会的人是职业革命家,以劳动者自居,很少做议员,不过也有峰崎直樹这样的例外。社会党做议员的主要是长期在工会里当干部的人,退休之后给安排一个国会議員的席位。社会主義協会出身的議員还有山本政弘高沢寅男

社会党的议员通常会配一个社会主義協会送来的知识分子秘书。议员本身对左派的东西不一定有多强的信念,私下和自民党交易的事情也不少。长此以往,社会党缺乏斗志,一开始还想搞和平革命,渐渐只求三分之一席位,变成了局限于阻止修宪的護憲政党。社会党后来的困境:社会主義協会越来越追求理论的纯粹;工会労働貴族化;职业政治家集团的色彩越来越浓。和自民党一样染上了国対政治,麻雀政治,得过且过的病。

社会党原先有成员既有工人又有学生的青年组织日本社会主義青年同盟(社青同),后来又成立了只有学生参加的学生班協議会。新组织迅速激进化,以罗莎·卢森堡的思想为理论依托,成立了社青同解放派。社青同解放派不认可列宁主义,认同卢森堡主义。当时的左翼人人自称马列主义者,所以解放派登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解放派脱离后,属于主流派的社青同協会派仍然存在。

1967年社会主義協会分裂为向坂派与太田派。太田派的领导者是総評的议长太田薫。太田薰确立了春闘为日本労働・産業界的惯例。太田不是理论家,向坂派则比较重视理论。未料后来太田派没落,向坂派却越来越重视运动。

当时的说法是釜炊き論,社会主義協会在社会党内的作用是做理论支持,好比烧锅炉的人负责保持澡堂的水一直温度合适。太田派不满于此,要做革命主体。向坂逸郎等人却仍坚持理论支持定位。这是分歧的根本。

日共在1974年出过一本《社会主義協会向坂派批判》,说向坂派歪曲马列主义,是反共势力。日共没怎么计较太田派。当时日共的理论水平是不如社会主義協会的。社青同学习气氛浓厚,指定学习书目包括各种马恩列著作及解说书。社青同成员以班为单位进行学习,每周召开班会,成员都努力学习。社青同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只收无不良嗜好又爱学习的,学习强度还不低。

社会主義協会和新左翼在精神上是更加接近的。他们不会去浅薄地挑衅国家权力,算盘是取得议会多数,然后依托苏联作后盾实现和平革命。社会党左派的经费严重依赖苏联,资金往来通常以日苏贸易打掩护。向坂是现实主义革命家,不惮于依赖苏联,在北方领土问题、军事问题上是实用主义态度。

黒田寛一出身很好,但因为生病而无缘精英人生。黑田认为实现共产主义之道是每个人先自我变革,然后世界就会改变。所以革マル派颇有宗教色彩。然而革マル派和創価学会的不同是,革マル派可以为了革命牺牲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而以佛教为基础的創価学会不杀生。

革マル派和中核派都是革共同分裂出来的,内斗却很严重。1970年的海老原事件,革マル派学生海老原俊夫被中核派绑架殴打致死。

革マル派批判中核派杀人行为的重点竟不在杀人本身,而在中核派杀人漫无目的。如果是为了革命,那杀人可以是正当化的。

革マル派和中核派一开始的矛盾只是路线之争,后来愈演愈烈,恨彼此超过恨国家权力。

社青同解放派也不能幸免,后来分裂为狭間派・現代社派、解放派全協・労対派赤砦社派,互相残杀。

暴力化的新左翼催生了暴力化的新右翼。1982年一水会发生了スパイ粛清事件,人称右翼版連合赤軍事件。实施者之一見沢知廉后来成了小说家。

自民党和社会党后来都变得得过且过,共产党和公明党却想打破局面。宮本顕治领导有方。先后依附苏联和中国,后来开始走自己的路。利用民族主义,提出敵の出方,成功在战后议会政治中立足。1975年宮本顕治和池田大作的对谈出了本奇书《池田大作 宮本顕治 人生対談》,两人互相还挺有好感的。如果不是宮本顕治的领导,日共能否挺过苏联解体,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不好说。苏联解体时候,《赤旗》的头版头条是(ソ連共産党の解散を)もろ手をあげて歓迎する,让外界吃惊。

冷战结束时,共产党通过逻辑体操般的诡辩生存下来,社会党却没顺利渡过难关。社会党理想化社会主义国家、非武装中立、对华友好等路线都不吃香了,却没能更新路线和方针。小沢一郎退出自民党成立非自民連立政権,社会党很快退出,后竟与自民党联手,让不知这两个表面上不相容的党早有私下勾搭的普通左派大跌眼镜,因此失去大量支持。

1972-2022

浅间山庄事件后

三里塚闘争的那片地以前是皇家牧场。当地农民许多有参与满洲开拓的经历。社青同協会派和革マル并不热衷参与农民运动。中核派则深度参与。反対同盟后期分裂。

1971年9月16日,東峰十字路事件。三里塚闘争,暴力袭警,三名警察死亡。

成田空港問題最后通过成田空港問題円卓会議,第三方介入斡旋,和平解决。参与调解的隅谷三喜男教授是《人间的条件》作者的好友。

1972年5月到9月,新日和見主義事件。日共中央的広谷俊二与日本民主青年同盟的川上徹等100余人因为「分派主義的、非組織的」活動被处分。

1972年11月8日,川口大三郎事件。早稻田大学革マル派私刑杀人抛尸。

1974年8月14日,虹作戦。大道寺将司领导的東アジア反日武装戦線试图炸毁皇家列车通过的铁桥暗杀昭和天皇。失败未遂。

1974年8月30日,三菱重工爆破事件。東アジア反日武装戦線为了惩罚军工复合体,对三菱重工进行爆破,造成8人死亡,约380人负伤。東アジア反日武装戦線受到新右翼鈴木邦男的好评。

1975年9月4日,横須賀緑荘誤爆事件。中核派秘密制造炸弹时发生爆炸,伤及无辜。

战前権藤成卿的君民共治論有无政府主义色彩。石川三四郎也提倡过基于天皇制的无政府主义。左右翼都受到其影响。

太田竜曾持窮民革命論,后来成为动物权利运动者,最后变为阴谋论者。

吉本隆明共同幻想論在Non-sect radical中很有影响力。

工会运动

日本法律中,三公社五現業是不能罢工的,由公共企業体等労働委員会进行劳动关系调解。公共企业工人主要的斗争手段是順法闘争(严格遵循规定以降低工作效率)。公共企业的工会都隶属于日本労働組合総評議会(総評)。総評由社会党主导。

総評本来是GHQ为了排除共产党对工运影响搞的倾向于劳资协作的反共工会,但是很快就左倾。

国铁就有数个工会:国鉄労働組合(国労)、国鉄動力車労働組合(動労)、全国鉄道施設労働組合(全施労)。

70年代総評系工会的主要斗争手段是反合理化闘争,也就是反对通过分工、机械化来提高效率。例子:反对邮件自动分拣。

70年代国铁大搞マル生運動,以提高生产率的名义设立職員管理室、能力開発課,实际功能却是劝工人退出工会。

当时総評的主力还有日本教職員組合(日教組)。也進行順法闘争,例如罢工29分钟,集体休假。

1975年的スト権スト目的是夺回罢工权。罢工造成国铁大量停运,影响巨大,但是最终仍然失败,工会干部遭到处分、起诉,国铁要求其赔偿罢工损失。

国企民营化后,工人自动获得了罢工的权利,工会反而不罢工了。

60年代后期和70年代総評的组织力很强,各地开始出现社会党/共产党地方官,形势一片大好。共产党势力也有所壮大。向社会党提出组建民主連合政府。

1975年公布創共協定,由松本清张牵线搭桥。共产党与创价学会(因为生态位都是弱势群体,竞争颇激烈)和解。

1973年国鉄順法闘争期间发生上尾事件。列车延误、拥挤… 导致乘客暴动。順法闘争一度中止。再开后,4月24日发生更大规模的首都圏国電暴動

不同工会对反合理化闘争的态度不同。全国電気通信労働組合(全電通)就反对得不激烈,倾向于劳资协作。由此产生的分歧使工会内部分裂,削弱了総評的力量。

右派工会涌现:日本労働組合総同盟(総同盟),全日本労働総同盟組合会議(同盟会議),全日本労働組合会議(全労会議)合流,形成全日本労働総同盟(同盟)。同盟主张劳资协作,反共,和総評关系紧张。同盟支持民社党。国铁工会中,鉄道労働組合(鉄労)就属于同盟,不搞罢工,走劳资协作路线。

智利政变让日本共产党强调敵の出方論。民社党则公开支持政变,议员塚本三郎称赞政变为天の声。后来比自民党还反共。

日本物流开始转向卡车为主,正是因为スト権スト。顾客认为国铁经常罢工,风险高,就用脚投票了。宅配便快递服务也是这个时期兴起的。物流业的变化进一步减少了国铁的收入,扩大了赤字。后来成为了国铁必须分割、民营化的理由。

共产党和日教组争权,提出教師聖職論,被自民党利用,用来禁止教师罢工。

生活水平提高让工会组织的娱乐活动不再有吸引力,个人主义倾向的抬头让人们不再愿意参加集体活动或者被集体束缚。不管総評系还是同盟系,各工会的组织率逐渐下降。

八十年代后现代主义思想开始在学界流行。構造と力一出,传统左翼不再时髦。

社会党的江田三郎主张温和的構造改革,提出江田ビジョン,颇得社会支持。但是江田的主张受到社会主義協会激烈批评,认为江田那套福利国家的东西不过是为资本主义续命。江田为了推行「社公民路線」与公明党、民社党联手,被视为反革命,不但落选,还被批斗。最后没等到江田退党,社会党就把他除名了。社会党在这之后也失去了对大众的吸引力。社会党内部也有反对驱逐江田,认为社会主义协会太过火的声音。有人觉得社会主义协会的势力太大,把持了社会党。社会党内部出现反协会派,要求其回到理论团体的本分,最后反协会派胜出。在限制下社会主义协会渐渐在党内失去影响力。社会党逐渐右倾,社会主义协会不再卖命帮忙选举,社会党也被削弱了。

国铁解体与苏联崩坏

70年代后期,社会主义协会自身逐渐脱离现实。支持苏联入侵阿富汗(真心相信入侵是为了帮助阿富汗人民),认为同性恋是病,东德是理想国家。完全倒向苏联,批评中日关系正常化是“敌视苏联”。社会主义协会亲苏可能一开始是策略性的,但后来还真信了,偏离了本身労農派的源流。

鈴木善幸时期,进行土光臨調。中曽根康弘实施国企(国鉄、電電公社、専売公社)民营化改革,核心目标就是国铁的分割民営化。此举削弱了日本的最大工会国労,削弱了総評和社会党。日本左翼由此崩溃。

国铁相关的几大工会里,動労为了保住成员饭碗,较早转为支持民营化,震动了左派。総評大会上,動労受到批判,退出総評。国労中的革マル派则退出国労,成立了真国鉄労働組合(真国労)。動労则在民营化后,与鉄労合流形成全日本鉄道労働組合総連合会

国铁民营化后,1989年11月,総評与同盟合并为日本労働組合総連合会。旧総評系的存在感越来越弱,现在的連合走的是劳资协作路线。

苏联解体,让日本左翼,无论是支持苏联的还是批评苏联的,都六神无主。日本左翼过于依赖苏联的那套思维,苏联倒了,思考的框架没了。

俄国对于近现代日本又是老师又是敌人。现在对俄罗斯感兴趣的人大幅减少。民间主动学习俄语的人消失了。

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及击落大韩航空客机,让苏联在日本民众心中形象一落千丈,不利于亲苏的社会党。朝鲜金家王朝开始出现世袭倾向,也让支持朝鲜的社会党难堪。

1986年社会党选举惨败,土井たか子成为社会党委员长。然而土井是个尊皇人士,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冷战结束,本来就处于内乱中的社会党更加削弱。1986年,放弃旧纲领日本における社会主義への道,改成新纲领日本社会党の新宣言,不再是革命政党,变成社会民主主义政党。然而社会党的主张是不切实际的低税收+高福利,反对消费税。1994年党首村山富市出任首相,却在施政方针演说中说自卫队合宪,要坚持安保条约,让支持者大为失望。1996年社会党改名社会民主党。

共产党吸收了一部分社会党失去的支持者。日共变成搞民族主义的爱国党,在领土问题上强硬,不再搞国际无产阶级联合。日共革命的第一步是打倒美帝,民族独立,建设社会主义什么的还很遥远。苏联解体后,在保存组织方面,日共算成功,至今仍有几十万人员,除了创价学会没有人有这样的组织力。

后冷战时期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日本大学经济学系开课数量减少,但没消失。是否主张再分配不能作为判断左翼的唯一标准。现在在日本,左翼和liberal被混为一谈。共产党的刊物上也是各种liberal作者。现在日本共产党的候选人有的没读过《共产党宣言》。

现在的媒体从业者精英化、商务化、建制化,难以有发自肺腑的批判。以前的记者很多是学运失败后的学运人士,不是精英人设。

现在的无组织“学生运动”不成气候。

左翼需要宏大叙事,后现代那套不行。以前的“资本主义终将崩溃,共产主义一定到来”的叙事失效了。

俄乌战争爆发后,日共志位和夫发言表示支持自卫队在别国入侵日本时进行防卫战争。说明日共民族主义化,不再是反战政党。